故鄉(xiāng)的花袋散文
花袋是江南農(nóng)村家庭常見的用物,花袋也叫做布袋。如果說江南是四季耀眼的詩篇,那么,花袋就是這些詩篇中跳躍靈動的音符和翻閱的詩頁。
自古以來,自從有了布以后,勤勞智慧的江南婦女就用靈巧的雙手,設計和制作了能隨身而帶的能裝各種各樣東西的花袋。說是花袋,其實日用的花袋上沒有繡過什么花紋,它是農(nóng)村用自己織的土布或舊布對合制成的一種袋子,口袋的上下有高低之分,高的一端的左右兩邊伴有兩根帶,可以用帶束在腰間。
自從花袋成為人們平常的隨身勞作工具后,它就開始和人們的生活緊密相隨。早在七十年代以前的江南農(nóng)村,大人和小孩大都會使用這種隨身可帶的花袋,人們用它來摘棉花、打豬草、割野菜、拾麥穗、撿稻穗、裝大米和面粉等等;ù欢瘸蔀榧彝ズ蛣趧诱卟豢扇鄙俚幕锇椤;ù粌H僅只是女人的專利,也是男人身背著長途跋涉不會累的專用生產(chǎn)用具。
說這些袋是花袋,這要和故鄉(xiāng)人早年種棉花有關系,在此之前人們是用竹筐作為運送工具的,如采摘棉花等,大大咧咧的很不放便。而用布袋束著它下田就輕便實用,袋有大有小,大的像只大旅行袋大,最小的像只書包,花袋帶在身邊既輕捷又方便;ù砥饋硪皇挚赡,折起來可裝進口袋,花袋成為人們?nèi)粘_M進出出隨身帶的生產(chǎn)和攜帶東西的器具。袋里的東西裝滿后可以堆在腰間,借助于腰力能裝二三十斤東西,而且不感到吃力,像動物袋鼠媽媽似的行動自如;ù部梢越忾_帶子放下,然后用二根束帶纏住了還側(cè)身背在肩頭上,十分方便順手,所以花袋也被江南人稱之為江南隨身系的“袋鼠”。
每年到了節(jié)日,是鄉(xiāng)村的小鎮(zhèn)開市的熱鬧季節(jié)。這時,男人們就會背著農(nóng)家自留地里種的各種蔬菜或雞鴨之類的東西去小鎮(zhèn)賣掉,他們背著鼓鼓囊囊的袋在天沒亮時就出發(fā),有二三只袋的干脆用小扁擔一挑,很有意思。男人們一到小鎮(zhèn)就搶先在小街上占個位子,然后站在小鎮(zhèn)的一角等待人們來買。常常是賣完了后,再換一只干凈的布袋往腰間一束,然后再把家里要用的油鹽醬醋從小鎮(zhèn)背回家。那袋子里常常還會裝一些孩子愛吃的大餅和油條什么的,所以男人們一到家里,孩子們會樂得手舞足蹈。男人們把東西從家里背出去賣掉,再把鎮(zhèn)上的百貨等買了背回家,鄉(xiāng)村的男人渾身有力,他們經(jīng)常這樣干得很開心。
還記得農(nóng)忙時節(jié),每當出工的鐘聲響起,故鄉(xiāng)的婦女如果有了孩子而家里沒人帶,她們還會動腦筋想辦法背上不滿周歲的孩子和大家一起出工,原因是她們舍不得脫工,這是江南女子勤勞的象征。那背孩子的布袋比較大和深些,里面一般是放一張竹做的光滑的立式小圓形筒和小竹凳子,小孩可以坐在里面,有自由轉(zhuǎn)身的空間,到了地頭如果背得累了,就會把孩子放在田頭歇歇,然后干著自己要干的活,布袋子里有光滑的原竹撐著,小孩子坐在里面很安全。這種背孩子下田的花袋有個好處,外面的蟲蟲是不會隨便鉆進來的。
還記得小時候,在春天陽光明媚的日子里,常常和媽媽一起下地走走,媽媽常常在腰間束一只花袋,還會拉起我的小手往農(nóng)田來回走,她腰間束著花袋很管用,看到地里的薺菜和蒲公英什么的,總是會彎腰摘了放進袋子里,直到青綠色的野菜露出花袋口了才回家。我們一高一矮的身影穿行在開滿黃燦燦油菜花的'田野里,一邊走一邊還會遇到嗡嗡飛舞的蜜蜂在忙碌著采蜜,還有花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。如此童話世界般的景致至今一想起忽如就在眼前,感覺自己當年就是那春天里的一個小王子,穿行于飛舞的蜂蝶和鮮花爛漫的田野里,和這些調(diào)皮的小精靈們追逐玩耍真的很快樂。童年的記憶里,媽媽的布花袋里還常常是盛滿了悠悠的母愛。有時見我在田間玩得餓極了,就會從花布袋子里變出戲法來,把一個用手絹包著的干餅塞到我的口上,這袋子里面載滿了兒時的幸福與甜蜜;載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與遐想!
在故鄉(xiāng)農(nóng)村,隨身帶一只花袋是每個女人的樂事,特別是在大集體的那些年頭,一到了冬天,天冷下地時,婦女們的頭上包著彩色的頭巾,自然還要在腰間束一只花袋,這樣能起到保暖驅(qū)寒作用。當然,這樣的花袋常常被愛美的女子刻意革新了一遍,她們用靈巧的手在袋口上繡了幾花朵,還有諸如鳥類和動物什么的,花袋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,被美化后還真的成為了隨身掛在腰間的工藝品,在田野里的一陣陣笑聲中,花袋成為了一道獨特的風景。
到了初夏的日子,女子們常常一起在田間采摘集體的蔬菜,然后背進生產(chǎn)隊的倉庫,再運到市區(qū)賣。她們的布袋里裝滿了碧綠的青菜、鮮紅西紅柿、青綠色的辣椒,還有紫色的茄子,翠綠色的生瓜和絲瓜。有時蔬菜還被分回家,各種蔬菜常常露在花袋口,和著主人一樣高興得喜笑顏開。常常是這樣,當生產(chǎn)隊里的花生、土豆、紅薯等熟的時候,婦女們又會一邊用鐵鍬挖開泥土,一邊把挖出的土豆等裝進口袋子里,然后縛在腰間或背到生產(chǎn)隊停放在路口的木板車上,看似一支“袋鼠”樣的隊伍在行進。到了夏天,她們會摘了紅辣椒,黃瓜,豇豆,四季豆,也是這樣的往袋子里裝。用花袋裝滿了瓜果和茄子,還有絲瓜和苦瓜等等。雨水季節(jié),濕漉漉的故鄉(xiāng)女人腰背上還是系著濕漉漉的布袋,跑進濕漉漉的林子里去,不消多時,濕漉漉的袋里又裝滿濕漉漉的菌子,濕漉漉的菌子沾滿濕漉漉的草葉和樹葉,冒著騰騰的水汽走回村子。
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,花袋成為故鄉(xiāng)農(nóng)村的民俗風情畫卷,它成為了故鄉(xiāng)人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。后來的時候,花袋又被演繹成姑娘出嫁的珍品,凡出嫁的姑娘,家里還要為她精心編織一個繡花口袋作陪嫁,寓意是“代代幸福,代代有錢”。這種花袋小巧玲瓏,圖案別致,其做工往往也成為娘家家境和眼光和標志,亦是展示新娘巧手勤勞的“品牌”。如果出嫁的女兒生了孩子,娘家還要做一個繡花的背袋,作為送給外孫的禮物。背袋可和一般的花袋不一樣,它用二三層布縫制成,外面四周繡上花,如果家里是男孩子就會繡上龍騰祥云的圖案,如果是女孩子,就要繡上鳳凰鳥,這樣,誰家背的孩子姓別一看圖案就知道了。當然還有故意背錯的,有的家庭第一個生的孩子是女孩,她們還要準備生第二個孩子,而且希望是一個男孩子,就故意讓人叫錯孩子的姓別,把女孩子背在龍袋里。據(jù)說這樣叫錯了第二個準能生個男孩子,帶有點神秘色彩,其實是經(jīng)不起科學檢驗的,純粹帶點迷信的色彩。后來倡導只生一個孩子好,人們就不再玩這樣的游戲了,實在很有意思。這些背孩子的花布袋的帶子縫得寬闊又結(jié)實,四五歲的孩子背在身上也沒問題,它不僅做工精細漂亮,而且牢固耐用。江南人對花袋的感情真是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故鄉(xiāng)的布袋多半時間是系掛在女人的腰間,春天來了,該是播種的時候,種綠豆、赤豆、播棉花籽等,鄉(xiāng)村里的男人在前面揮鋤培土,拉開播種的淺淺的溝條。這時,女人就在后面播種,她們的腰上就系掛著一個個中型的布袋,里面裝著種子,一邊播種,一邊伸手往袋子里抓,十分順手地抓籽播點。點黃豆,點玉米,點南瓜籽,點向日葵,點各種瓜果的種子……女人們唱著歌曲,在格格的笑聲中點得間距到位,十分仔細不會出錯。
別看姑鄉(xiāng)的女人她們長得驕小,但她們干起活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。她們勤儉持家,聰明能干,舍得吃苦。等到春播結(jié)束農(nóng)閑時分,女人們就又閑不住了,她們唱著歌又相約一起,腰間束著花袋,然后又相約去河灘邊摘野薺菜和馬蘭頭,她們在河邊和水道邊一遍又一遍地尋找,通過她們靈巧的手,用剪刀或小刀獲取豐收的喜悅,回家時每個人滿滿的裝上一袋,快樂無限。
到了秋天棉花收摘的日子,村里的男女老少大都會在腰間束一只花袋下田。特別是到了星期天,我們一批孩子也常常腰間束一只花袋學大人樣下地。不過我們不會種地,只是會束著花袋到田野和河灘邊打點豬草和割野菜什么的,打滿了一袋豬草或野菜就高高興興地背回家中。
最難以忘懷的是在小學讀書時,我們學校每年秋天都要組織小學高年級學生,到附近幫助地多勞動力少的的生產(chǎn)隊摘棉花。特別是每到天氣突然發(fā)生變化的時候,鄉(xiāng)下的農(nóng)民就萬分焦急,她們會求助于學校組織學生幫助去摘棉花,學校學生上千,每個人幫助摘五斤就會摘掉一片地,可謂是人多力量大,這樣的摘棉花活動每年秋天有好幾次。
當我們來到路邊的一片雪白的棉田后,大家在老師引領下一字兒排開,每畦棉花地上分配四個人。田頭早有生產(chǎn)隊的女社員在等候著我們。在農(nóng)村,收摘棉花的活屬于輕活,這大多數(shù)都是婦女干的活。據(jù)那些老阿姨告訴我們:棉花盛開的時候最怕的就是雨,如果不早點把它們摘下,棉花的顏色就要變黃或變土灰色,變色的棉花就賣不出價錢。所以老師也總是對我們說:這是一次和天搶時間的重要任務,還倡議開展摘棉花競賽活動,看誰摘得又多又干凈,回到學校后名字就會進入學校廚窗中光榮榜。
我們的活由生產(chǎn)隊的婦女隊長安排,一些女社員在我們下田時給我們每個人分發(fā)一只花袋。這些袋有大有小,有的還是新的,有的是舊的,還有的是用補丁打過的,最好的布袋是用一種厚實的帆布做的,看上去是有點結(jié)實的感覺,這種布袋很難損壞;ù职l(fā)以后,村里的婦女就帶我們一起摘棉花。她們還會幫把布袋作成兜狀圍在我們的腰間,那布袋口和腰間的地方是有一些高低的,約三寸左右,這樣摘下來的棉花就會十分方便地盛放在里面,大家的腰間都束著花袋,看上去就很有意思,等到花袋裝滿棉花的時候,忽如袋鼠胸前掛著的袋子一樣。因為是小學生,大家的個子都比較小,不用像大人那樣彎腰干活,大家來來回回地穿梭在棉花地里,干起活來也不用彎腰,只要用手把成熟的棉花摘下來塞進袋子里就可以了。
大約不用一個小時,袋子里的棉花就鼓了起來,這時大家的腰間掛著近七八斤重的棉花,一個個像“袋鼠”似的來到地頭,然后解下腰帶,把袋子里的棉花倒進地頭的麻包里,這樣的來來回回,感覺到是十分的快樂。等到太陽西斜收工時,田間的地頭上堆滿了小、小山似的白花花的棉花。至于為什么要用花袋采摘棉花時,老師告訴我們;用棉織袋摘的棉花不會影響棉花的質(zhì)量和等級,可以增加賣棉的收入。常常是很慶幸,當我們幫生產(chǎn)隊的棉花收摘完畢,當我們剛回到家中時,天就落下傾盆大雨。
秋收時節(jié),我們不但幫生產(chǎn)隊去摘棉花,而且還利用星期天幫生產(chǎn)隊去剛收割后的稻田里拾稻穗,那時我們除了學習外,大家都樂意為集體多做事,而且總是默默地爭當無名英雄。在學校組織的拾稻穗時,我們每兩個人就會分發(fā)到一只花袋,輪流束在其中腰間。拾穗看似很省力的事,其實是很累的,大家要低頭彎腰地在地里尋找,看到地上有遺落的稻穗就拾起來。二個人拾一天也只會有五六斤稻谷,但就是這么一點,對當時的農(nóng)村的廣積糧活動也是錦上添花。每當我們拾好稻穗交給生產(chǎn)隊時,隊長總要表揚我們幾句。不久,在班里的光榮欄目中,常常還會出現(xiàn)拾穗的冠軍。想起那時學生不定期學農(nóng)生活的一幕幕,我們總是記憶猶新,這不僅是一種輕微勞動,更是一種鍛煉。特別還會想到那一只只默默無聞和我們作伴的花袋,是它們成就了我們的勞動成果。
在江南農(nóng)村,花袋是故鄉(xiāng)農(nóng)民的好伙伴,家家都離不開它;ùb滿了我無憂無慮的童年,也裝著我們美麗的夢想。歲月流逝,這些年來,農(nóng)村巨變,故鄉(xiāng)己經(jīng)很少種植棉花了,那些花袋也已經(jīng)被各種各樣的塑料袋所代替,它們開始逐漸退出歷史舞臺,但它們浸潤歲月的光澤永遠讓人不忘。如今在農(nóng)村,仍然有許多老人進進出出喜歡帶著花袋出家門,有的人家雖然不用花袋了,但都舍不得扔掉,悄悄留存一只藏在箱子里,這種情感是任何人所代替不了的,因為它裝著世紀的記憶和驕傲,把它講給下一代聽聽,也許是一堂難得的傳統(tǒng)教育課。
是的,故鄉(xiāng)的花袋盛著江南的詩情畫意,匯入了我記憶的長河,人們樂稱它們是腰間的“袋鼠”,亦是是十分逼真和當之無愧!
啊,故鄉(xiāng)人的故事,布袋里講著;故鄉(xiāng)人的豐收歌,布袋里唱著;故鄉(xiāng)人的情懷,布袋子里永遠裝著;故鄉(xiāng)人的幸福和溫馨,都一起永遠值得回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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